23世纪诗选 ‖ 垤人的神学

James Mortimer | House on River | 2017

垤人的神学

在失眠的此刻，我向你谈一谈垤人的神学吧。我们每日前往坻的神庙，远一点的人会前往沚庙，或者渚庙。到殿上每个人就下注，这会决定我们第二天的性别。我们的神学就是在你们眼里的赌博的神学，每日的第一位下注的人，它要猜测一件事：次日，我们的王所产下的那个孩子，是雄性还是雌性？次日小孩出生，如果它猜对，那么它在那一刻变成雄性，猜错那么变成雌性。

神学游戏到此为止还很容易理解，但下面的教义可能会使你迷惑：除第一位下注者外，每一位下注者所要猜的，都是它前一位下注者是否猜对。我们的王无法决定她的孩子的性别，只有神能决定，而对我们而言，这种决定是随机的。这种决定，将通过第一位下注者的对错，沿着下注之链瞬间传递，在新垤人诞生的那一刻刷新所有人的性别。

以我为例向你解释，目前我是雌性垤人，因为昨天我猜错了，我猜的是我的前一位下注者（也就是小罧，昨天我们一起去下注）会猜对。那么从我的结果倒推，小罧也猜错了吧，今天也变成雌性。今天没有见到小罧，不知道她究竟如何。你曾问我是否爱慕小罧，我无法否认，但还是需要向你说明，我是垤人中的雄性同性恋，所以，只是每日期待着我和小罧都猜对，而这种时间倒很符合你们的概率学，大概只占我和小罧认识以来的四分之一。

往往是巢人羡慕我们的神学，我们不必亲自生育，一切的繁衍都由我们的王完成。我们既可以享受双性之爱，又因为性别随机而避免不平等。但神学家淳于棼早在启蒙时代就已经指出了赌博的危险：为什么猜对是雄性，而猜错是雌性？有一本史书记载，垤人曾淹死过自己的同胞，因为它们拒绝前往神庙下注，而想以一种稳定的性别相爱。这种灾难其实也时有发生，我们的王最长的一次难产是一百三十九天，其间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改变性别，那些天出现了天量的诗人——是一千多年以前了吧，垤人诗歌的黄金时代。

2022.11.21
2025.01.10